第一百八十一章 没朋友 (第1/2页)
柳春生本身并不知道如何,甚至他自己都没有怎么考虑过这些事情。
与大公子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所擅长和喜爱的也就只有字而已,卖字不过是想寻一个能活下去的生计。
就算朝廷里的俸禄再不济,自然是不可能会让一位太常寺的著作郎沦落到饿死街头的下场。
事实上,他的字一直都没有卖出去过。
已至深夜,当柳春生从临摹状态中苏醒过来时,那位大公子依旧是在看着墙上写好的那些字,始终未曾有过着急催促之色,也没有偶尔撇过头去向着那位青年男子看上一眼。
柳春生看着刚临摹好的那几个字,轻搁下笔,借着灯火仔细观摩,而后略微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前不久时,他曾为灵学院的一位先生写过七个字,君子居安以俟命。
虽然经由他人之手,不过到最后依旧是传到了那位先生的手中。
而在第二天早上,那位先生前来拜访这间字铺,同样是为其回赠了七个字。
小人行险而侥幸,如今柳春生在临摹的,正是那位先生回赠给他的。
这幅字近些日来闲暇时分他便经常临摹,却一直不得满意。直到今日深夜之时,脱下官服,送走了前来讨字的街坊邻居,花了许多时间,这才换来一个略微满意。
只是略微而已。
他写的字自己一直都很满意,却有两幅字无论如何来写,总是觉着不够好。
一幅是他写给居安的,另一幅则是对方写给自己的。
直到放下写好的那书字,很是疲惫的抬起头来,才发觉不知何时自己的铺子里已经是来了一个人,那人正在观赏墙上早就写好挂上的一幅字,看的入迷。
不知怎么的,除了居安外似乎每一个来到自己铺子里的人都是深夜前来,那位老先生是,这位男子也是如此。
灯火早已昏暗,那人面朝一侧墙壁,只看到个大概身影,自然是看不清面貌的。
柳春生对于这位不速之客并未曾有过不满。
打开门做生意,人家买不买是一回事,却是没道理看都不让看上一眼。
挑了挑烛火,屋内光线开始亮堂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那人反应过来,目光不再只拘泥于面前的那幅字,而是回过身来,看着对方微笑道:“先生别来无恙。”
柳春生大惊,赶忙揖手行礼,低头道:“下官见过大公子殿下,怠慢了公子,还望殿下恕罪。”
这里有个十分巧妙的变化,在之前柳春生不知道这位男子是何人之时自称为学生,而知道对方是那位大公子后自称则是草民,万不敢再自称学生。
可如今却是下官自称,这些变化在城内来的太快。甚至不过几日而已,却让那位大公子恍若隔世。
大公子深深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学生与先生,草民与公子,下官与上司。柳春生啊柳春生,这愈发生疏的诸多变化又可曾是你我二人所心甘情愿的?”
柳春生仍旧低头,并未曾回过这句话。
这座城内局势如何,尽管他已为官却依旧未曾有过了解。
居安不会与他说这些,而朝臣们哪个敢多嘴多舌到甚至想要拉拢?
太常寺为陛下的地盘,哪怕是丞相大人平日里都不愿意进去,自然是无人能把手伸到那寺里边去。
春秋走到对方面前,伸手将其扶起,开口道:“对于那些世俗礼数,你我二人不必介怀。”
柳春生虽然被对方扶起,不过却依旧是低头,询问道:“不知公子殿下深夜前来拜访,可是朝中有何要事?”
春秋面露微笑,再次摇了摇头,“看来你还不知道啊,在这座城内皇室宗亲不可掌权,我前来自然不会是朝中有何要事,只是上次一见,你我二人颇有遗憾,未能深交罢了。”
柳春生看着这位年龄比自己要长上三十余岁的大公子,却发现对方面对自己并没有一幅看晚辈的模样,也并没有看臣子,或者是手下官员的意思,就像是在看一位多年老友般轻松自如。
“劳公子殿下惦念,下官惶恐。”
大公子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客套些什么,开口道:“你初任太常寺著作郎,我理所当然的本该早日前来看看,不过由于你我二人身份问题,所以一些平日里的相见都会变的有些敏感,因此拖到了今日。”
他的这句话柳春生并不知是何意思,亦是不清楚为何会有敏感。
想起那日在太常寺内,以柳春生的猜测该是大公子本人与太常寺卿有些不合,毕竟当时他二人可是没有少过针锋相对。
柳春生低头回道:“公子殿下事务繁忙,肯来顾视下官已是倍感惶恐。”
或许是看出了柳春生应该不清楚这些事,大公子并没有拐弯抹角,反而是直接坦白说道:“在莫大的皇宫内,那张椅子却只有一个,我与皇帝不合,而你是陛下钦点的著作郎,所以我俩平日里相见并不合适。”
春秋这话说的很简单,甚至有些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到让人不由很是奇怪他为何要突然说出这些话来。
但这看起来简单的话却很是不简单。
柳春生闻言微微一愣,而后大惊,赶忙低头不敢说话,硬是当作没有听到对方开口说出过这些事。
他虽然没有为过官,不过就不代表着他不知道当官的得要保持一颗忠心,而大公子的那句话在常人看来已经是大逆不道。
再者而说什么话该听,什么话该说,他的心里并非是没有一把尺子。
他实在不明白大公子为何要在这里与自己说起这些事情,难道只是为了解释他的上一句话?
春秋笑了两声,再次上前将对方扶起,拍了拍他的双手,开口道:“不用这么紧张,我比较爱结交朋友,尤其是有相同爱好的。在宁国,老宁王哪怕是当初输给了我一州三郡之地,但我们也还是朋友,见面时亦是可畅谈当初各自风采。我能结交这些朋友,你可知道为何?”
柳春生艰难咽了口唾沫,微微摇头道:“下官不知。”
并没有再说请公子殿下明示,那是因为刚才的那句话着实将他吓到不轻,哪还敢再去顺着对方的话茬来问?
春秋也并未有过什么不高兴,只是接着说道:“我能结交这些朋友,便在于坦诚二字,既然想交朋友,那一些不该隐瞒的事情就该直说出来。”
确实够坦诚,连这种话都敢当面说与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听,这简直是有些坦诚过头了。
对方肯当面说出和解释这些事,柳春生反而不再如前一刻那般拘谨。
柳春生开口回道:“公子殿下如此坦诚,实在让下官汗颜。”
春秋走到铺门口,仰头看着门外夜色,而后低头看着侧前方的那个招牌,开口道:“你如此年纪,便能在书字上有如此造诣,将来在这方面或许真能达到居安先生那个水准,而这座城内应该有许多人想要跟你交朋友才是。”
柳春生来到对方身后,人家如此坦诚,甚至连最不能说的话都提前坦白,自己自然也不好只是低头客气敷衍,开口道:“公子殿下谬赞了,不过居安先生似乎并没有什么朋友。”
说居安先生没朋友...可他确实是没什么朋友。
......
柳春生的这话其实是在不解,也可以理解成为反驳。
言中意思便是在说连居安先生那种随和的大家都未曾有人前去与其结交朋友,自己又何德何能?
春秋依旧看着那个招牌,笑道:“虽然你与居安先生相识,不过你好像还并不了解那位先生。”
柳春生眉头微皱,他虽然同样与居安相见次数不多,可那位先生并不算难以了解,难不成这话是在说居安先生不喜欢结交朋友?这不可能啊,如此随和的一个人不该是有很多朋友才是?
柳春生回道:“还请公子殿下赐教。”
“居安先生久居灵学院,教育学生。早年并未与他人有过什么交集,而待其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想前去与他交朋友的,到最后都成了他的学生,所以他确实没有朋友,只有学生。哪怕连你我二人,都甘愿做他的学生,又如何有人能前去求个朋友二字?”
柳春生恍然大悟,怪不得从未听说居安先生有过什么朋友,原来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有些对其赞赏的人见到对方后却发现自己的赞赏实在是不足以形容对方。
没想到居然连大公子这号人都甘愿自称为学生,那位先生真的很了不起。
与杨贺九不同,杨贺九从来没教过什么学生,而灵学院的存在就是为了培养学生,以此来看居安这个人很是符合灵学院的先生身份。
柳春生点头道,“多谢公子殿下赐教。”
他还是比较赞同大公子的这句话,也解决了自己对于居安先生没朋友的疑惑。
大公子接着说道:“我亦是没有机会成为他的朋友,从你写的那幅祭词上看来,我知道你是与居安先生一样的人,你我二人亦是相见如故,待你展翅之时想来我已是垂老之年,不想等到那个时候还是如跟居安先生一般只能做你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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