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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男人

俺男人 (第1/2页)

俺男人一九三六年生,前面三个男孩都死了,爹娘怕他死,想找个儿子多的认干娘。姓徐的四大娘有三个儿子,人家不愿意,说:“俺不能认干儿,认干儿,妨自己的儿。”
  
  爹娘咋说都没用,后来人家说:“俺的孩子叫大认、二认、三认,你孩子就叫四认吧。”
  
  俺男人的小名叫四认,大名张富春。排着人家的孩子叫,爹娘总算把他拉巴活了,后来还有了俩弟弟。
  
  俺婆婆是个不愿吃亏的人,在生产队里总吃亏,吃点儿亏就五马长枪地骂。公公听婆婆的,哪年收完粮食,两口子都卖粮,领孩子到龙堌集上听戏吃喝,过完年就得吃糠咽菜,叫人瞧不起。
  
  结婚第三年,俺男人虚岁二十。俺回娘家住了十多天,回来听婆婆说:“你走了,俺儿要当家,他说他当家,粮食够吃的,叫俺骂了:‘驴屌日的,你还没褪屎皮子哩,你当家?等你爹和俺都死了,你再当家吧!’”
  
  一九五八年吃大锅饭,时间不长家家挨饿,俺男人先来东北。打那以后,他就当家了。
  
  他当家以后,俺家朋友多,差不多天天有客人,俺这辈子好像有做不完的饭。
  
  俺最怕过年了。人家两口子都到俺家看老人,从初二到初六,家里哪天都三大桌,自行车放在院里,跟存放自行车的地方似的。
  
  早晨三点钟,俺就起来切菜切肉,准备午饭。再把早饭做好,全家吃了。收拾完了,客人来得早的就到了,花生、瓜子、糖块早就摆好了,一大壶茶泡好了,倒茶,拿烟,陪着说话,一家一家接待。
  
  十点半,俺就把两个凉菜端上桌,再炒六个热菜。他们喝上酒,俺赶紧把馒头热上,馒头是提前蒸好的。哪天都是三十多口人,俺、婆婆和孩子都上不了桌。把客人送走,俺们吃剩饭剩菜。
  
  俺男人陪客人喝酒,哪次都喝多。等他醒醒酒,俺收拾完碗筷,还得到有老人的人家拜年。到了人家,他接着喝,多数要推着自行车回来,到家快半夜了。
  
  过年串门,讲究的拿四合礼,两瓶酒、两瓶罐头、两斤蛋糕、两斤苹果。多数人拿两瓶安达产的银泉白酒,再拿两斤蛋糕。
  
  一九七〇年,**子跟咱中国关系不好,听说要打仗,俺全家搬到山沟去建砖厂。清净了一年多,山沟里的朋友又上来了。有来买砖的,有派出所的,有粮店的,都到俺家喝酒。山里人酒量大,喝起来没完没了。俺男人不会说不会道,谁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多朋友?
  
  有一回,俺男人跟谷会计外出办事,走到一个小饭店想吃饭呢。走到屋里,看见俺厂子工人刘双利和宋传林,他们吃完饭,不敢出去了。这俩人都会些武术,听说宋传林把绳子一扔,就能扔到八米高的松树上,抓着绳子能上树,还能在树上站起来。
  
  他俩刚跟四个人吵了一阵,那四个人说:“想打架,咱出去打,不要耽误人家生意。”
  
  宋传林说,这四个人里,有两个会武术的山东人。吵架的时候,一个人点着桌子吵,他点几下,桌子上就留下几个坑。他俩不是人家对手。
  
  有个山东人在外面叫号:“有种,你出来打,出来才算有种哩!”
  
  俺男人把兜子交给谷会计,让他经管着。他把外衣脱了,撸起袖子,出去了。
  
  他跟那个山东人说:“听口音你是山东人。老乡,你想打架吗?想打架跟俺打,开始吧!”
  
  那四个人啥也没说,走了。
  
  俺男人回来说这事,俺说:“太危险了,你啥都不会,人家要是打你一顿,你冤不冤?”
  
  他说:“俺准备好了,他们要是打,俺着叫他们打。俺就说:‘俺不跟你们打,因为你是俺老乡。俺要想打,你们四个也打不过俺。’这样,让看热闹的知道,俺是仁义君子。”
  
  到了十月份,山沟里就冷了,夜里上冻,砖厂停产。
  
  有一天,忽地来了三十多个巨野老乡,说是来找张富春的。俺男人一个都不认得,这三十多个人也都不认得他。
  
  多亏砖厂停产,多数工人回家,把宿舍倒出来了。俺男人把他们安排到宿舍,要不这么多人,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俺男人叫俺炒一盆咸菜,端到食堂。他用食堂大锅给他们做了黑天饭,又把宿舍大炕烧上。
  
  这帮人叫俺男人给他们找活儿干。俺男人说:“对不住了,俺厂子工人还没活儿干哩,俺实在没处给你们找活儿。你们从哪里来的?”
  
  有个人说:“从齐齐哈尔来的,那里的活儿干完了。有人说你有本事,能在山里给俺找着活儿,俺就来找你了。”
  
  俺男人说:“这山都是采伐过的,山上工人都没活儿干。”
  
  老乡都带着铺盖,在宿舍住了一夜。
  
  第二天,俺男人在食堂给他们做的小米饭,炒的土豆丝,他们吃完早饭,走了。
  
  俺男人***的时候,俺和婆婆没拦住。俺娘儿俩养两年的两头大肥猪都卖了,他去公安局办枪照,**,**衣,***,猪钱没剩啥。
  
  ****买回来以后,他跟俺说,这****这么好那么好。俺跟婆婆都说:“再好的朋友,你不能借枪给他,万一出了事,那就是你的事。”
  
  他说:“记住了。”
  
  山里有个退伍军人,是俺男人的好朋友,他说:“张哥,我在部队练得枪法好。你把猎枪借给我,打回野兽,咱就有下酒菜了。”
  
  俺男人说:“俺家两样东西不借,枪不外借,媳妇不外借。剩下的东西,只要俺有,你随便借。”
  
  那个人走了。
  
  有一天,他上山打猎,看见个大黑瞎子,吓得他顺着羊肠小道赶紧跑。跑了一会儿再看,离黑瞎子还是这么近,接着跑。脚底下一软,叽里咕噜(注:物体滚动的声音)滚下山沟。山沟里苫房草跟腰一般高,他往上爬了爬,两手端着枪,冲着黑瞎子那个方向,吓得心怦怦跳。他都想好了,只要黑瞎子过来,他就放枪。
  
  等了一阵子,黑瞎子没过来,心也不那么跳了,他想回家,不知往哪儿走。他后来跟俺说:“俺从来没迷过山,那滋味可难受了。”
  
  他坐在那儿想了很长时间,想起大概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大约走了半个小时,才走到那条羊肠小道,走上回家的路。
  
  走到家,俺男人上炕躺下,俺给他泡了一壶茶送去,问他:“你咋这时候才回来?”
  
  他把经过说了一遍,笑得俺肚子疼,躺到炕上笑。
  
  俺问:“你咋不开枪呀?”
  
  他说:“俺没放过枪。俺要是打不准黑瞎子,它再追上俺,把俺摁倒吃了,谁也不知道。放枪,那不是引火烧身吗?”
  
  俺接着笑。
  
  他说:“你还笑哩,今天快把俺吓死了。俺是个记路的人,今天咋不知东西南北了呢?”
  
  俺问:“你还去打猎吧?”
  
  他说:“不去了。”
  
  过了些天,下班回家,看见家里来了人,俺男人说:“这是公安局的王兄弟,快点儿炒菜。”
  
  俺打了招呼就炒菜,他俩喝酒。
  
  姓王的说:“张哥,你的枪杆直溜不?”
  
  俺男人说:“俺的枪是新枪,一枪没放,当然直溜。”
  
  姓王的笑了,说:“一听你就是个外行,我问的是猎户的行话,就是问,你的枪打得准不?”
  
  俺男人说:“一枪没放,准不准俺也不知道。”
  
  以前俺男人找过这姓王的,帮老乡和朋友落了好几个户口,人家啥都没要过。喝完酒吃完饭,人家把****背走了。
  
  人家刚走不远,婆婆就骂开了:“你这个血败家子,俺们养了两年的两口大肥猪,你一点儿劲没费,送出去了。你哪个冬天都买半拉猪的猪肉,买这么多肉,咱一家人没好好吃过一顿肉。这顿剩菜没吃完,下顿剩菜又来了,净吃人家的剩菜了。”
  
  俺男人笑嘻嘻地说:“娘,娘,你别生气,明天俺给你炒菜,咱一家人也好好吃顿肉菜。”
  
  第二天中午,俺男人做了四个像样的肉菜。就是这样,婆婆也骂了他好几天,心疼那两头猪的猪钱。
  
  一九七三年,听说一时半会儿不打仗了,要撤点,砖厂黄了。俺家回到安达,俺男人到二砖厂上班,管后勤。砖厂来了订砖大户,外单位来人,外地来参观的,上边来领导,他都陪着吃喝。从早忙到晚,一个月工资五十多块钱。俺婆婆说他儿子,“穷身子,富肚子,吃好的,跑路子”。
  
  有一天,俺家来了四个男孩,都十八九岁,管俺要路费。
  
  这四个孩子俺一个都不认得。
  
  有个孩子说:“俺都是龙堌集的,俺是老蔡家的。”他说他是俺叔伯姐姐的孙子。
  
  俺男人把俺拉到一边说:“看这孩子有点儿像老蔡家的人,咱给他三十块钱吧。”
  
  俺给那孩子三十块钱,够他一个人回山东的路费。那时候俺是临时工,一个月才开四十二块钱。
  
  有个包工头叫老三,巨野老乡,在安达包工程盖楼。听说俺男人在山里能买到木材,比木材公司的便宜,他跟俺男人说:“你给俺拉一车吧。”
  
  俺男人带着自己的钱,雇个汽车去山里了。去了五六天才拉回来,老三好不愿意,说:“你也不是个办事的人,你跟俺说两天回来。到这时候才回来,耽误俺工程了。”
  
  俺男人说:“山里下雨了,车出不来。”
  
  这车木材,俺家一点儿没挣钱,算上雇车费用还赔了点儿。
  
  老三看了看一车红松板材,又好又便宜,跟俺男人说:“俺还要一车,跟这车一样。”
  
  老三点了八千块钱给俺男人,俺男人转手给了那个司机,跟他说:“你再拉一车跟这车一样的板材,这两车的运费也在里头呢。”
  
  那司机年纪不大,看着就是个孩子,他接了钱开车就走。
  
  俺男人回家跟俺说这事,俺问:“你记住车牌号了?”
  
  他说:“没有。”
  
  “小司机家住哪里?”
  
  “不知道。”
  
  一问一个不知道,俺的头嗡嗡响,白天吃不下饭,夜里睡不着觉。
  
  第七天,小司机还没回来,俺男人也着急了,说:“该回来了,咋还不回来呢?”
  
  看他着急,俺再着急也不吱声。
  
  这天夜里,他一夜没睡好,还说:“咋回事,咋还不回来呢?”
  
  第八天,红松板材才拉来。
  
  车主跟小司机一起来的,车主说:“这里不着急,我们先给别人送了两车。”
  
  车主还说:“林场场长说了:‘那个叫张富春的再来,叫他到我家来,我跟他交朋友。这样实在的人,现在太少了。’”
  
  一九八〇年,有个巨野县龙堌集的老乡,姓黄,说是来找活儿,在俺家住了两个多月。后来,他在大庆找到活儿,走了。
  
  有一天,公安局的人来了,问:“你家是不是住个姓黄的?”
  
  俺男人说:“他走了,现在没在这儿。”
  
  人家问:“到哪儿去了?”
  
  俺男人说:“不知道。”
  
  公安局的人走了,俺男人就去大庆找姓黄的,问他:“你干啥坏事了?公安局来俺家抓你哩。”
  
  姓黄的说:“没多大事,我出去躲几天。”
  
  没过几天,二砖厂来个人,问:“这几天张叔是不是没回家?”
  
  俺说:“是。”
  
  “张叔叫公安局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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