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草谷 (九) (第1/2页)
第五章草谷(九)
“不善罢甘休又能怎么样”郑子明愣了愣,随口说道:“无外乎买通地方官府沿途设岗,将耶律留哥的亲信统统截杀!杀就杀去,还省了咱们自己动手了呢!”
这是他的亲身经历,所以说出来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更不觉得,有什么事情值得自己多加小心。然而,李顺闻听,立刻急得连连摆手,“不,不是!属下,属下说得不是这个意思。契丹,契丹人……”
他原本胆子就小,一着急,心情愈发紧张,结结巴巴半晌,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那你是什么意思!直接说,别绕弯子!”郑子明把眼睛一瞪,大声催促,“我又不会吃了你!我什么时候因为说话治过人的罪?”
“唉,唉!”说来也怪,胆小如鼠的李顺,却被这一嗓子吼得精神大振,用了吃奶的力气从马背上挺直了腰杆儿,高声补充道:“不是,不是买通地方官府杀人。是,是跑过来杀人抢劫,祸水儿东引。以前,以前那个会首在的时候,联庄会也喜欢这么干。只要内部有了麻烦,就到外边找茬跟别的庄子干上一架。仗打起来了,内部麻烦立刻就没几个人顾得上了!”
“你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话音刚落,陶大春在旁边皱着眉头补充,“以前契丹人来抢东西抢粮食,也不总是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有好几回,契丹人前脚刚刚撤走,紧跟着北边就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传过来!”
“他们就不怕引发两国大战?”潘美阅听得两眼发直,哑着嗓子问道,略显单纯的面孔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怕什么怕,只要不打到黄河边上或者赖着不走,大晋国上下哪个敢迎战!换了大汉国,也是一样!”陶大春、李顺两个,回答得异口同声。
“也未必是不敢。朝廷的兵马都集中在节度使手中,等消息传到了汴梁,汴梁再跟节度使们商量好了该谁出兵,怎么出兵,契丹人已经自己撤了!”郑子明的情绪不像他们二人般激动,讪讪笑了笑,一厢情愿的解释。
这个解释,除了他自己之外,压根儿说服不了任何人。李顺没勇气顶撞他,快速把头扭到了一旁。陶大春则愣愣地看着他,两眼当中充满了怀疑。
“边境上这些兵头,虽然也叫节度使,但,但实力都很小!”郑子明被看得心里发堵,硬着头皮补充,“真正能跟契丹兵马一较短长的,只有,只有符彦卿、郭威、史弘肇再加上一个高行周。他们,他们没有朝廷命令,不能擅自出兵。而朝廷从接到警讯到做出决策,又,又需要花费很长时间……”,
“你们都在说什么啊?我,我怎么一句都停步明白。我,我……”正尴尬间,潘美再度响起,带着明显的愤怒。
“你还小呢!大人不让你知道。况且你们潘家庄位置又偏僻,契丹人根本没功夫搭理!”陶大春,李顺二人,迅速转换话题,把目标对准了潘美个人。
“你,你们胡说。我,我怎么……”潘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面孔迅速变红,额头上,也有汗珠一滴滴地渗出来。仿佛在抗议,陶、李二人刚才所言之事过于匪夷所思。
“行了,你们两个别光忙着教训他!”郑子明在旁边听得心里越发堵得难受,叹了口气,主动岔开话头,“倘若契丹人真的过来杀人放火,地方上一般做任何反应?联庄会这边呢,这边往年是怎么应对的?”
“官府,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指望着官府!”陶大春耸了耸肩膀,撇嘴冷笑,“官府当然是把城门紧闭,任由契丹人为所欲为喽!反正抢不到官老爷自己头上!”
“联庄会这边,往年通常的做法是把靠近山外那几个庄子的男女,都撤到山里头来。”李顺儿想了想,紧跟着小声汇报,“契丹人骑兵多,不愿意走山路。也嫌山里头的庄子穷,所以很少进山抢劫。”
“没加入联庄会的,年轻力壮的就带着女人和孩子都藏进深山,年老体衰的就蹲在庄子里头听天由命。如果契丹人没打上门来,大伙就算逃过了一劫。如果契丹人打上了门,也只能由着他们。反正像陶家庄、潘家庄这种,地处都比较偏僻。被打上门来的时候不多,十次当中,倒是有九次能侥幸逃得平安!”陶大春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继续补充。
“如果契丹人来得不多,偶尔联庄会倒是也会跟他们打上一打。否则结寨自保的名头就说不下去了。若是侥幸打赢了,契丹人看这边实在难啃,通常会派人来劝降。这时候,李会首,李有德那厮就豁出脸去,主动送一批粮食和金银到领兵的契丹将军手上。如此,双方就都有了台阶下,然后就彼此相安无事了!”李顺儿的精神头也不高,一边摇头,一边将联庄会以往的对策阖盘拖出。。
“那不跟对付绿林响马是一样的套路么?”
“说他们是响马也没错,反正都是来抢东西!”
“若是不幸没打赢呢!”
“腿快的能逃进山里,腿慢的,要么自杀,要么等着挨刀子,还能怎么样呢!唉——”李顺儿又叹了口气,没精打彩地回应。
“唉——”陶大春双手握拳,却除了叹气之外,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
身为练武之人,强盗打到了家门口,却只能望风而逃,这绝对是一种奇耻大辱。然而,手握重兵的节度使在契丹人面前都装了孙子,寻常武夫又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即便冒死冲出去一战,也是螳臂当车而已。除了让自己死得壮烈些,起不到任何效果。
“唉——”郑子明叹息声,听起来格外的沉闷。大晋朝庭,那不就是他祖父和父亲的朝廷么?原来不光是拱手送出了燕云十六州!原来一直都是如此之窝囊!怪不得大晋亡国时,连个肯拼死为其一战的都找不到!
一时间,在场诸人,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趣。低着头,看着跳动的火把,一个个神不守舍。而夜风,却愈发地冷了,呼呼呼,呼呼呼,透过衣服的缝隙,刺破皮肤,刺破肌肉,一直寒意送进了人的骨髓当中。
“阿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顺儿用一声喷嚏,打破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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