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无风起波澜，久别胜新欢 (第2/2页)
胡英英哪还顾得上悔恨上火的观生，全神贯注与星君你一颗我一颗地分着丹药。观生又无可奈何，只需知道了楚楚的所在，他也就无所谓了。哪里管用了什么代价，就是卸他一条胳膊，他也在所不惜。
星君和英英终于结束了热火朝天的买卖，见冷落一旁的肥羊，相视一笑。观生对英英道：“不知歌姬三处在何处？生人可进吗？”
“三处，离此处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可就是你去了，也见不着情人。”
“为什么？”
“歌姬处整天出外奔波，满天庭东奔西跑，哪里有宴会就去哪里表演。”
观生急迫道：“那如何是好？岂不是知道了住处也见不着她。”
“无妨，我带你去一次宴会，自然能在霓裳舞里见着她。你还没见过她跳舞吧？”
观生的记忆回到望月坡时。每当楚楚师妹从迷雾森林中走来，穿过薄如轻纱的迷雾，他都要坐直身体，细细欣赏。风吹罗裙，风吹长发，月光的白，如一层纱布裹着半熟樱桃般的身影。
她一步步来，来得不急也不慢。
陈把腰板挺得直直的，好想好想朝思暮想的身影立刻就到眼前，又想慢一点慢一点，就可以远远地肆无忌惮地看很久。
那是清丽柔弱的身影，摆动如风中雨荷，又如春风中的柳枝。假如那柳枝在音乐的节拍下，轻转月上柳梢头，又或者扭动狂风暴雨，那是如何的好看啊！
观生不禁陷入了深远的遐想之中。只觉肩头被人重重拍了一下，他才回神过来。英英正笑嘻嘻地望着他，道：“你这念念不忘的小情人，入得了歌姬处，那是有百里挑一的舞技啊。蛮会挑嘛！”
“哪里哪里，我与她只是朋友。”
“朋友？值得花这么多力气，只为见她一眼，是朋友？”英英低着头，摇头晃脑道：“我又不喜欢你了。但张女士，我倒有兴趣见上一面，究竟谁有这么大的魅力让你这只闷葫芦魂牵梦萦？”
说走就走，星君也不锁门与楚楚一同凑热闹来。三人并肩而行，观生被冷落一旁，像被榨干糖水的甘蔗渣，扔到一旁。不消一会儿，就到了宴会的宫殿。那是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门口耸立着两位卫士，包裹着打磨光亮金光闪闪的铠甲，表情肃穆，像两座没有生气的雕像。
陈观生瞧了一眼，不觉皱了下眉，灰溜溜地跟在英英身后。两位卫士抱拳向英英和星君行礼，身上的铠甲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他们的声音沙哑又有磁性，道：“拜见仙子，拜见星君。”
英英向二人点头，缓缓经过宫门。
跟在身后的观生脸色却忽明忽暗，果不其然毫不起眼的他被拦了下来。
卫士冷笑道：“请问阁下是谁？请出示请帖。”
观生无奈地摇摇头，往后退了几步。只见英英快步走向观生，拍拍观生的脑袋道：“这是我新收服的坐骑。没说狮子狗不让带进去吧？”
二卫士收起刀枪剑戟，放观生进去。观生像只鹌鹑躲在英英身边亦步亦趋。等渐行渐远消失在卫士的视野里，陈观生终于迫不及待激烈地反驳：“说谁像只狗？会不会说人话？”
“说你啊！怎么着？不乐意，去和刚刚那俩保安说啊！”
陈观生顿时没了脾气，道：“仔细一看，我真像一条狗。”
“谁说不是呢？”英英朝他轻蔑一笑，转头继续与星君并肩而行。
走进宫殿，宴会已经开始。位子上坐着五光十色的人，他们交头接耳，觥筹交错，喧嚣不止。大殿内的陈设金碧辉煌，两人合围的柱子雕龙画凤，直达高不见头的穹顶。脚底是一整块的和田玉，让人匪夷所思，世上怎会有如此大的玉石，怎会搬到这地方？
星君坐到友人身边，观生与英英坐在一张长桌边。桌上放了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苹果葡萄梨瓜子花生牛奶，观生虽辟谷久未进食，也不禁满嘴生津，撤下一枚麝香葡萄，放进嘴里，甜蜜的果汁如同甘泉喷涌。
观生摇摇晃晃站起来，东摇西摆，眼珠子打转，不停搜索宴会中楚楚身影。却哪里找得见朝思暮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身影。
英英一把抓住陈观生的袖子，用全身的体重把他拉倒。观生噗通坐到地上，嘴里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英英掐了一下观生的手臂，陈观生捂住手臂莫名其妙。英英把嘴唇贴过来，缓缓靠近观生的耳朵，道：“小子，冷静！宴会还没开始，你的心上人还不会出来呢？”
“别站起来摇头晃脑，丢不起脸……”
陈观生揉了揉手臂，道：“说就行了，掐什么人啊？”
“你的肉这么软和，为什么不掐啊？”英英用竹签子钉上一块削皮切块的苹果，放进嘴里，嚼了几口，补充道：“那天在丹宫，你又为什么绊我？”
陈观生不假思索道：“那么黑，你有看不见……”
陈观生捂捂头，捶胸顿足道：“现世报，现世报啊！”
女人啊，原来心眼这么小。这一切痛苦的源头，竟是上一次无心的玩笑。陈观生望着英英计谋得逞，得意的笑，无奈地摇摇头，嘀咕了一声：“果然，不能得罪女人。特别是心眼特别小的女人。”
英英又掐了陈观生一下，莫说是掐，主人就是鞭子抽，也是天经地义。观生又不敢冒冒然悲愤交加地离席而去，此时，他离师妹就是一步之遥。咬住牙，就能见到梦里面的仙女，那最亲最爱的楚楚。
宴会终于开始，虽然台子下的仙人们还在交头接耳，一会儿争论，一会儿交杯，没几个认真地欣赏歌舞。
但观生来此，并不是为了见其他人。惟仙子须一见。
他盯着缓缓登台的舞姬。越过一张一张陌生的脸，终于找见了师妹。
她的个子，不高。站在舞女里，会被高的人遮住。她没有站在第一排，站在第二排。她的模样，与二年前一模一样，从来没有变过，一直世界最美。
乐曲的声音飘然而至，不管那是琴是萧，是大提琴还是小提琴演奏，悦耳的舞曲缓缓奏响，仙子开始跳舞。她的舞姿很轻很柔，妙曼的身躯如雨荷迎风摆动，又如漫天柳絮随风飞舞。
这与观生初听见楚楚跳舞时的幻觉一模一样，只是再美个一百倍。爱的人出现在眼里，就会剥夺了所有的视线。此时观生的眼里，整座舞台就只有楚楚在。楚楚转动身体，挪动脚步，广袖折腰。摆动的袖子，就像一张山水画，掠过的风光留下浅浅的墨痕。
陈观生不自觉站起来，站起来挪动脚步，才能看清被其他没有意义的“东西”挡住的楚楚。英英坐着，咬着苹果，踢了观生一脚，喊了一句：“去啊。”
但他没有向前。他只远远地看。远远地看，就不会被看到在看。他的视线可以肆无忌惮地聚焦在师妹身上。走近了，反而不美。
他痴痴地突兀地站在一群无欲无求的仙人之中。
仙人坐着，观生站着。
一直到楚楚跳完下台，观生悻悻然坐回楚楚身边。
英英见观生一脸满足的神情，道：“不去见她？”
“等一下。”
“等多久？”英英指着观生鼻子质问道。
不用等很久，观生就再见了楚楚。楚楚褪去鲜花般的广袖霓裳裙，着素裙一条，头发微盘，白金翠玉耳坠子未换下，一副飘然出尘的模样，迤迤然出现在宴会中。她七转八转停在一位玉面少年的面前，挽了下裙子，坐了下去。
观生见到此情此景，如堕深渊，半边身子冷飕飕得仿佛失去了知觉。任由英英抓他手臂，一动不动，失魂落魄。
那玉面少年锦衣华服，腰间缠了一条白玉带，袍子是云霞织就的云锦。明亮的光芒如同晚霞般熠熠生辉。
观生心如死灰。他刚瞧见楚楚挽着少年的手臂，脸颊靠着肩膀上。楚楚安然的神情，如驶进港湾躲避风雨的船舶，如归巢的雏鸟，如找到宿命中注定厮守一生的伴侣的平常少女。
观生不知如何是好。英英也不知如何是好。这场宴会的喧嚣似只属于为寻觅喧嚣而来的人，不为喧嚣而来，就听不见喧嚣一般。
陈和狐都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