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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庙

寺庙 (第1/2页)


  
  还记得吗,离尼姑庵一箭之遥的西北边,是吴山庙。
  
  同是晨钟暮鼓,却一衰一荣,一静一动,一冷一热,对比明显。尼姑庵废弃时,风光全都到了吴山庙。等到尼姑庵变成了小学校,一切又都变了。衰的,静的,冷的,是吴山庙;荣的,动的,热的,是学校。
  
  更大的对比,是在每家每户的每个早晨。
  
  祖母出门了,到庙里去念经。邻居六七个老太太等在村里一起走,她们都缠着小脚,走起来一扭一扭的。与平日在家里干活不一样,到庙里去,就换上了一套干净的黑布褂子,褂子比身材大了许多,所以扭动在路上有点滑稽。出村一丈远就上了窄窄的石板路,别的村子的老太太也汇在一起了。石板路上留着昨夜露水,还长着青苔,老太太们扭动得更加当心,更加夸张,更加一致。远远看去,分明是一长溜黑衫蝙蝠舞,舞的名称叫“天天朝拜”。
  
  祖母出门时,捋了捋小孙子的头发。小孙子已经背上了书包,但不与祖母一路,是朝东,走一条宽宽的泥路,去上学。上学的路也像念经的路,半道上不断有同伴加入。孩子们一多便又跳又笑,边玩边闹,直到学校。牌坊般的校门下,在一半嫩黄、一半浅紫的花丛边,今天轮值的何老师笑眯眯地站着。她在检查每个孩子的衣着,叫他们把纽扣扣起来,把裤腿放下来。有的孩子喜欢赤脚走路,用一根绳子把两只鞋子挂在脖子上。何老师就要他们把鞋子拿下来,穿上,再进教室。
  
  上课的铃声响了,很巧,吴山庙那边也敲起了钟。何老师扬头往西边看,远远的,寺庙前那条石路上的黑衫蝙蝠舞,还在扭动。
  
  女教师们不清不楚的神秘来历,使她们有了一清二楚的共同立场。那就是,不喜欢传统,不喜欢老派,包括寺庙,包括黑衫蝙蝠舞。
  
  虽然不喜欢,何老师还像往常一样,看了很久。她从衣袋里拿出折叠得很小的手绢,快速地擦一下眼角,像是回想起了什么。
  
  二
  
  庙里的钟,又一次响起,还传来了清脆的木鱼声。紧接着,是吴山庙的醒禅和尚领着诵经,老太太们跟着一起诵。虽然听不清语句,但那音调,能把四周的田野稳稳罩住。
  
  何老师已经在上课,课目内容是几个女教师一起凑的,今天的课名是“常识”,正讲着地球。听到了诵经声,何老师皱了皱眉,便走下讲台,来到教室的西窗前,伸手把那扇新装的玻璃窗关上了。诵经声,也就关在了外面。
  
  最清晰的诵经声响起在晚上,那时全是男声,没有老太太的声音跟着了。照寺庙里的说法,这是和尚们在“做课”。居然,他们也用了一个“课”字,与学校黏着了。
  
  那时,学校里的女教师们也正在做一件与“课”字有关的事,那就是备课。黝黑的田野里,只有两道灯光,吴山庙的蜡烛灯和学校的煤油灯。别的屋子,买不起蜡烛和煤油,天一黑就黑到底了。
  
  村民们喜欢从自家木窗口,看这两道灯光。因为这地方山阻水隔,自古以来一到夜晚全都归属于土匪。土匪分两帮,头领分别是陈金木和王央央。陈金木比较有钱,匪徒们夜间出来时提的是黑罩铁皮灯笼;王央央钱少人多,匪徒们夜间出来时提的是红纸竹篾灯笼。过去只要远远看到这两种灯笼,各村百姓就会赶快关门,在窗缝里屏息静听。
  
  抗日战争爆发后,陈金木和王央央都曾让徒众扬言,愿意参与抗日,不再骚扰百姓。果然,夜间这两种灯笼也少了。
  
  早在这两种灯笼还经常出没的时候,它们对于庙里的灯光也只敢绕道而行。匪徒都有点怕佛,不敢靠近。于是,多少年了,乡村夜间,只有匪灯和佛灯。一邪一正,一野一文,在进退交错、消长明灭。终于,匪灯渐黯,佛灯孤悬,幸而又加入了学校的灯。
  
  村民半夜起身,朝窗外一看,即使睡眼惺忪,也笑了一下。
  
  窗边竹几上,放着老太太念经要背的香袋;边上,是小孩子上学要背的书包。
  
  三
  
  庙里的和尚和学校里的女教师,一直没有机会见面。
  
  有一次,在学校西面的泥路上,两个正要回庙的小和尚看到一头小羊被石头一绊,差点跌到河里。他们慈悲为怀,“惜生护生”,立即撩起袈裟上前,牵起羊颈上的绳子,拴在路旁的一棵小树上。这时,泥路旁刚种下两排小树,伸向远方。
  
  几个在旁边玩耍的男孩子看到了就围过去,那两个小和尚朝他们笑眯眯地点点头,又上了路。就在这时,从校门里气喘吁吁地奔出我们的何老师,胸脯起伏着,直奔小树跟前。她急忙弯腰解开拴在树上的绳子,对男孩子们说:“羊要把小树挣断的,快把羊送还给主人!”
  
  这一下,才走出几步的那两个和尚呆住了。他们主张的“惜生护生”,主要是指人和动物,却对植物不太在乎。他们为惜生而吃素,就是不吃动物,只吃植物。他们明白小羊要保护,却不明白小树也要保护。此刻他们心里有点乱,却又觉得女教师是对的。更添乱的是,他们没想到女教师竟是这么一位丽人,因此看过一眼后就不敢正视,只是直耳听着,眼睛只盯着孩子们。
  
  何老师也没有看和尚,看了就要打招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对寺庙、和尚都很生疏,只能放轻语气给孩子们解释:“这树刚种下,还嫩。等你们毕业,这树也就长大了,这路也就成了林荫道。那时正是大热天,你们可以阴阴凉凉地到县城考中学。”
  
  原来,老师心中的“惜生护生”,范围要大一点,包括树,包括林荫道,包括孩子们的成长,包括考中学。
  
  一来二去,孩子们有点得意,觉得老师的水准比和尚高,学校的等级比寺庙高。早晨,看着祖母到庙里去念经,自己上学的步子也更欢快了。
  
  老师还像往常一样,只要听到从寺庙里传来的诵经声,就会把教室的窗子关上。
  
  但是,一个同学的一篇作文,使老师对寺庙的看法变了。
  
  小学的作文很简单,老师出一个题目,让学生们短短写几句,就成。
  
  这次老师出的题目是“一件奇怪的事”。这题目,如果让今天的孩子来写很可能大同小异,但对几十年前僻远山村的孩子们来说就不一样了,写出来都千奇百怪。一个学生写的是,他在四岁时被一个土匪抢走,村民追赶,土匪抱着他躲进了庙会,但从庙会出来后土匪变了一个人,把他送回了家。他回想起来,觉得这事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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